[台诚， 楼诚 | 楼诚， 台诚] 遥望 （38） - 故事主线
这章是过渡。
第三十八章：
1958年，香港。
上海香港商业银行, 员工休息室，午休时间：
一群男男女女的中庸员工一边吃中饭一边在闲聊。
“你们刚才注意到大厅里面那个人吗？他怎么呆了两个小时都不走啊？好像几天前就见到过他。”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 几天前，他还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
“他问我们银行原名叫什么？ 我跟他说我刚来一年，不清楚。 难道我们银行以前有不一样的名字？”一个年轻的女员工问大家。
“他那天后来也问我了。 你们这些新员工不了解。我们银行以前叫‘上海坤泽商业银行香港分行’。总部在上海，大陆其他大城市还有很多分行。 我来香港之前就在杭州分行工作。 大陆沦||陷后，只剩下香港分行在运营了。 最近几年，我们银行规模越做越大，也就是汇丰比我们略胜一筹。 顾客当然也不只是坤泽了。 所以前几年更名了。”一名资格最老的男性老员工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还是您懂得多，庞经理。”
大家都在点头以表敬意。
“这个人呀，太好笑了！”另一个员工突然说道。
“怎么啦？”
“他今天过来是想找我们董事长。你想，我们董事长怎么可能连阿猫阿狗都会见的。我马上就把他打发了， 果然他还是不死心。”
“你怎么问都不问人家就赶人家走？ 我问过他需要什么帮助，他也和我解释了。 他说他是我们董事长的亲戚。”一个年轻男员工说道。
“你也太幼稚，太好骗了吧。我们董事长那么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啊？ 你看看他穿得那个穷酸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刚刚逃难过来的乡下土包子。”
“就是!”
“这个人倒是很会动脑筋，打听到我们董事长现在是香港有钱有势的富商大老板，就过来投奔。他不就是想胡编一通沾亲带故的缘由，拍马屁拍得天花乱坠后，拿些好处，谋个职位，讨一大笔钱。真是不要脸！”
“我跟你说，有钱人家都有这种死缠烂打的远房穷亲戚，最让人讨厌了！ 但有什么办法?”
“是不是远房亲戚还说不定呢！我看就是冒充的。我跟你们说件特别好笑的事情。 我来吃中饭前逗了逗他。 我跟他说他还需要等一阵子，顺便给了他一张英文报纸让他等候的时候打发时间。他还真打开看了！他看得很认真。我开始还惊讶呢。我后来瞄了一眼，你猜是什么情况？ ”
“什么？ 说呀，不要卖关子！”
“他拿着看时，英文是倒过来的！”
一阵哄堂大笑。也有几个人看不惯，在摇头。
“你们太过分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不会英文的人多着呢，有什么可笑的。我们这里大多数员工不也都是不会英文的。”一个戴眼镜的年长男士听不下去了。
“我不会英文，但起码看得懂字母是正是倒的。 他不懂干嘛装懂？ 你们说，他会不会连中文字都不识啊。”
“说不定就是，穷人里文盲多着呢。这种人一定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到了大城市，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又是一阵嘲笑声。
“你们别这么捉弄人。今天董事长有事，根本不会来银行。我等会回去告诉他，省得他白等。”年轻女员工继续说道。
“他虽然穿得土，但我注意到，这人长得倒挺帅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员工笑嘻嘻地说道，抓住的重点完全与大家不一样。
“你花痴吧，小姐。”
“长得好有什么用，有钱才重要。你看董事长，照样是逃难，但人家一来香港就带着那么多钱过来，谁敢小瞧他啊？ 我告诉你吧，你们是没看到过那些从上海来的有钱商人看到我们董事长的那个敬畏崇拜的样子。我看了都傻眼了。 他们就是看到我们董事长的那位忠叔，也是特别恭敬客气。”一个姓钱的客户经理说道。
“不过说到这里，我要插一句话。 有些从上海来的投资客户真是烦。 他们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哀声叹气地念叨上海，一会儿嫌香港这个没有，一会儿说香港和上海哪里不一样。我听得耳朵老茧都听出来了。我心里就是气了。他们那么想念上海，干嘛还来我们香港？ 要想就自己心里想好了，还非要在我面前说，听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要不是他们有钱，我才不想和他们做生意呢。”另一个客户经理抱怨。
戴眼镜的年长男士温言道：“他们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他们不对。 但这些人不是自愿移民，而是被迫离开了繁华的家乡，到了一个相对发达程度不如家乡的异乡城市。 他们心里有落差，感觉失落，还是可以理解。 他们和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些，说明他们真是很孤单。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是故意嫌弃香港不好，而是潜意识里一直在怀念家乡，把这里的一切和家乡的回忆作比较。 你想他们来到这里，语言不通，感觉文化也不同，一定适应起来很困难。 你也宽容些，给他们介绍一下香港好玩好吃有特色的地方。 当他们真正融入了我们香港，对香港这个第二故乡产生感情了，有了本地人朋友后，他们自然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对他们亲切些，他们就会对香港多一份好感。 再说了，他们带来那么多钱，将来都会在这里做投资，用于建设我们香港。他们子孙后代也会生在香港，说广东话，成为香港人。说不定，香港的发展哪天还会和上海一样，甚至超过上海。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会慢慢喜欢上香港，也会对我们香港刮目相看的。”
“吴经理，你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真可以去当老师了! ”那个刚才抱怨的客户经理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了。
“我只是将心比心。”吴经理低声说道。
“哎呀，你们两个把我们的话题扯远了。 我刚才说这些，主要是特别好奇我们董事长以前在上海是什么背景？ ”钱经理问道。
“你啊，真是孤陋寡闻。 我们董事长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他是上海黄家黄逍的义子。黄逍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年与杜月笙交情颇深的枭雄大亨。能得到黄逍的青睐可不是一般人啊。你们就是没听说过黄家，也一定听说过上海明家吧。那可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我们董事长和明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可是名义上的明家二少爷。 黄家明家还联姻过，当时轰动了整个上海滩。黄家的大小姐是明家大少爷娶的第一位夫人。黄家大小姐去世后，我们董事长就是明家大少爷娶的第二位夫人。 大家都说，如果在上海滩做生意，没和明家或黄家打过交道，就等于没在上海滩做过生意。你们想想看这句话，就知道明家黄家在上海工商界多么举足轻重。 其实这家银行原本就是黄家老爷为了纪念黄家大小姐而办的。听说这家银行也算是黄家老爷送给我们董事长的礼物。”庞经理说道。
大家啧啧称奇。
“明家除了明家大少爷，我们董事长，还有一位小少爷和一位大小姐。三兄弟个个都是国||民||党高级军官，个个都是抗日英雄。真是了不起啊！ 我们董事长低调，从来不提往事，所以你们不清楚。我们从大陆江南一带来的都知道这事。 可惜，明家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去世了。明家小少爷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还有，你们以为我们董事长现在是大富豪啊。那是你们不知道他们明家以前在上海风光的景象。现在还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呢。别人还说，当年在上海，能和孔祥熙比一比资产的也就是明家和黄家。我还听说这明家和黄家以前合起来的资产能买下三分之一的香港，不知道是真是假。” 庞经理继续说道。
“哇！！ 哇！！”一阵羡慕崇敬的惊叹声。
“家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我要是生在有钱人家就好了。从小衣食无忧，有下人伺候，不用工作，天天享乐，到处都是拍我马屁的人，哈哈！”
“做你的白日梦吧！ 我告诉你们，我有一个投资客户，是位上海来的富家太太。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董事长的劲爆八卦。”
“说说看！ ” “快说！ 董事长今天不在，快说呀！”
听到“劲爆八卦”几个字，大家的眼睛都发亮了。
“她说啊，我们董事长是孤儿。明家大少爷把我们董事长从小就养在身边当贴身仆人。明家大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明家大少爷就想纳他做妾室。后来那位大少奶奶出了车祸意外，去世了。去世才刚过没多久，那个好色的明家大少爷就猴急地把我们董事长娶来做续弦夫人。没想到，刚娶来几个月，他又无缘无故地把我们董事长给休了。上海沦||陷前，那个明家大少爷准备逃到台湾，但他就是不肯把我们董事长一起带走。你说走就走了吧。但他走之前，还不忘了自己风流快活，硬是把我们董事长的肚子给搞大了。 自己吗，后来就真地一个人拍拍屁股走人了，一点也不管我们董事长和孩子的死活。你们说我们董事长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了一个这么无情无义，始乱终弃的乾元男人，最后沦落到如此悲惨境地。 想想看，一个坤泽，还是个男坤泽，为了已经休了自己的乾元前夫未婚怀孕生子。真是可怜啊！”
刚才的欢腾热闹瞬间变成了一阵沉默。 很多人听了后都唏嘘不已。
“我看那个明家大少爷就是为图个新鲜昏了头。尝过男坤泽的滋味后，又玩腻了，然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他想，我们董事长到底是仆人出生，暖暖床可以，泄泄火可以...少夫人的位置吗，总是要空出来留给名门坤泽的。”一个男员工说。
“哎，你这个人讲话怎么这么下流难听啊！这种话你都敢说，当心董事长听到把你炒鱿鱼！”一个女员工愤慨道。
“我这是为我们董事长抱不平！话糙理不糙! ”
“那个明家大少爷也太缺德了! 标记好了，就一脚踢开了！ 若是真不喜欢了，可以再纳其他姨太太吗，又不是没钱养姨太太。你说一个被标记过，又被抛弃掉，还为其他乾元未婚生子的坤泽，哪个乾元敢要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董事长被标记了？”
“那是一定的呀。乾元最讲究这个了。标记过了，就能保证自己的坤泽为自己终身守节。乾元没一个好的。有钱的乾元更是最贱最坏的。自己一生可以标记好几个坤泽，那叫作风流倜傥。 骨子里吗，自己睡过的坤泽只能被自己一个人碰，最好巴不得自己死后，自己的坤泽还为自己守身如玉。我真是庆幸自己是个中庸！ 你知道吗？ 一个被标记过的坤泽如果和不是标记自己的乾元发生关系，那是要痛得生不如死的。*” 另一个女员工说道。
很多中庸员工听后在点头。
“不过我们董事长的乾元不是早死了吗？ 死了后，这标记就没用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种乾元标记可厉害可霸道了，除了生理这一层，还有心理这一层*。我听说，心理上的这一层可是乾元死后也不能完全解除掉的。不过这深浅程度吗，也因人而异，我也不太懂这个。 你想，若你是个乾元，你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坤泽在发情时，与你欢好时，心里或多或少地，不能控制地想着曾经标记自己的乾元*？”
“什么心理标记？！ 这都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不要相信这些封建迷信。 董事长的私生活不是我们员工该评论的。” 吴经理又忍不住发言了。
“行，行，行！ 你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但大多数人，起码很多乾元都信这个。”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
“唉，我们董事长命好苦啊。我看我们董事长一定是被标记得特别深，说不定还被那个贱男人变态地反复标记过。我们董事长为他的乾元男人已经守寡八年了。”
“明家大少爷已经去世了，大家留点口德。 我相信我们董事长的眼光，不相信这些关于明家大少爷的谣言。 而且我同意吴经理说的话。心理标记都是胡说八道。”庞经理开口道。
“我们董事长风华正茂，正值虎狼之年，他还真是忍得住。 ”
“说话不正经! ”
“唉，豪门规矩多。一般好人家的坤泽吗，守个三到五年已经算是非常有情义的*。你们不知道，早一辈的，嫁入名门望族的坤泽，有些可是守一辈子的*。古时候，还有些极端一点的贞烈坤泽，乾元丈夫死后，还自愿割掉腺体来明志*。坤泽从古到今都是最不容易的。”庞先生感叹道。
“那些守寡的也是不得已，为了夫家娘家的名誉脸面守的。那个明家大少爷不是早就把我们董事长给休了吗？ 我们董事长没有娘家人，又不需要顾及夫家面子。 哪有坤泽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还守着？ 真是不值得!”一个年长的女员工插嘴道。
“我们董事长是那么一个精明干练，雷厉风行的人。 我每次给他作报告都兢兢战战，不敢有一点马虎，就怕有什么纰漏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没想到啊，他这样的精英人才还对这样薄情寡义的乾元男人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不知道该说他傻呢还是该说他太痴情了！”
“没办法! 我看这个明家大少爷也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不堪。你们不知道，我听说我们董事长小时候可是被这个明家大少爷救过性命的。我看我们董事长，就是拿他的命来换明家大少爷的命，他都是肯的。真是一段孽缘！ 可惜啊，我们董事长那么有钱有貌有才华… 若是他没有结过婚，不知道会有多少追求者！”另一个年长的女员工说道。
“我告诉你，追求者其实一直不断，还挺多的。 他们都是些有家世背景来头不小的男性乾元，不富则贵。 但我们董事长没那个心，全部都婉拒了。 我看，那些追我们董事长的，多半也是看中我们董事长雄厚的资产，和我们董事长在明家和黄家的双重身份。哪个乾元肯娶一个不是完璧之身的坤泽？ 况且别忘记还有一个小拖油瓶跟着。估计就是真娶了我们董事长，将来一定还会讨几个小老婆的。”
“那是自然。我们董事长心里明白的很，一看就看穿他们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对我们董事长是真心，也真没几个乾元能配得上我们董事长。 有钱的吗，没有我们董事长有学识。 有学识的吗，没有我们董事长有钱。有钱有学识的吗，相貌不如我们董事长。再说了，我们董事长还留过洋呢。如果是那种暴发户，我们董事长也看不上呀。”
“说的也是。”
“我还在想这个明家大少爷。我真羡慕他！ 我要是个乾元，真是要好好学学这本事。 他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死了那么多年后，还能让被自己玩过扔掉的坤泽至今对自己难以忘怀？ 不会只是床上功夫好吧？”
“呸！真是厚顏无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做乾元，三妻四妾啊？ 我看你八辈子做梦也别想！”
“我就是开开玩笑，别一本正经嘛! ”
“好了好了，我们应该回去工作了！ 大家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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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大厅，吴经理发现已经没人了。有一个座位边上，还留着一份外文报纸，叠地整整齐齐。 这份报纸是明董事长特地为银行的外籍客户订购的。因为是新订购的，很多人都没看过。吴经理好奇地打开报纸一看，心里一阵惊讶。原来这份报纸一面印着英文，另一面的反方向还印着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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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的，关于坤泽的设定。
我看过台湾著名主持人蔡康永的一段访谈。 他说他的父亲蔡天铎（沉没的著名豪华客轮‘太平轮’船主）在1949年从上海到了台湾后，后半生就是在极度怀念上海中度过的。这是一段让人心酸的访谈。
好几年前，我看到过一本以前刊印的《国家地理》杂志。那一本的封面故事恰巧是中国上海。 其中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老爷爷在看一份外文报纸 ，报纸上的文字是倒过来的。 照片下面的文字解说介绍说这是一张双语的外文报纸（英文和另一种外文，忘记是哪一种外文了）。 读者在看某一种外文时，拿报纸朝外的方向就会显示倒过来的另外一种外文。 文章介绍说，这位老爷爷解放前就懂外文了。
以下信息来自网上：
著名诗人徐志摩（浙江海宁硖石人）的原配夫人张幼仪 (江苏宝山人，现今是上海宝山)与徐志摩离婚后，曾在上海担任中国第一家女子银行 “上海女子商业银行”的副总裁。（我在故事中用的银行原名就是受这个银行名字的启发。) 张幼仪的四哥张嘉璈当时是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经理，后来担任了中国银行总行副总裁。
解放时，中国文盲率为80%。
在香港，一夫多妻制(或严格来说，一夫一妻多妾制)直到1971年“大清律例”被正式取消后才改为不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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